2009年1月21日星期三

我在我不在的地方

大约十岁时,那是一个灰蒙蒙的星期天下午,我正在看电视上一个有关欧洲电影制作的纪录片。有个镜头表现安东尼·伯金斯在黄昏时分沿城市的一条有坡的街道走着,我现在不记得那是罗马还是巴黎了,但那条路上铺满了鹅卵石,因雨水而闪闪发亮,伯金斯深深地弓着背,身穿军用雨衣,我立刻想到:“嘿,那就是我!”我开始读——不,是开始狼吞虎咽《国家地理》,着迷于里面的图片:容光焕发的拉普兰人,云雾缭绕的城堡,魅力无穷的古代城市。从那一刻起,我就想做个欧洲男孩。我想住在某城街心花园对面的公寓里,从我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簇拥的山丘与屋顶。我想乘电车,听懂陌生的语言。我想要名叫沃纳或者马可的朋友,他穿着短裤,在街上踢足球,有木制的玩具。究竟为什么我却一辈子也想不出来。我想要妈妈派我出去买长条面包,去一家门廊上挂着块木制椒盐饼干的商店,我想要走出前门,置身于那么一个地方。

——比尔·布莱森,《失落的大陆》

2008年11月29日星期六

一个人的扬基球场

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看似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边,但是关于他/她/它的一些消息却总能在你心里荡起一些涟漪。两个月前,纽约的扬基球场拆了,对于我而言,这消息就是一颗扰乱平静湖面的小石子。
最早知道“扬基”这个名头,还是在迷足球、迷曼联的时代,那时候,我、吉格斯和贝克汉姆都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话说某一天,曼联宣布和扬基结盟。消息里说,通过和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球队结盟,曼联将进一步拓展它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哦,原来还有曼联也要去攀高枝的球队啊。
爱屋及乌,曼联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从此留了一个心眼,也才注意到,那些老外歌星棒球帽上大大咧咧的“NY”字样,原来就是我们家扬基的队标,崇拜指数更加上涨。
从海明威和其他美国作家的书里,从数不过来的讲纽约的电影里,NY无数次闪过我的眼前。现实与好莱坞造的梦对比越强烈,扬基就越像是成了我的一个解不开的情意结。通过台湾和美国的网站,我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功课:我知道它拿了26次应该叫美国冠军但美国人自称“世界冠军”也挺靠谱的联赛冠军,我知道了贝比·鲁斯,知道了娶了玛丽莲·梦露的迪马乔,也知道了基辛格也是扬基球迷。2001年“9·11”之后,基辛格写了一篇《少年扬基梦》为纽约市民打气,回忆作为一个欧洲犹太少年的他,当年随家人流亡到美国后,是怎样从足球迷变为棒球迷,如何在扬基球场里认识并拥抱美式价值观、追求美国梦的过程。虽然是应邀之作,但写得很好,很动人,让我从此把对扬基队的朦胧好感具象到了扬基球场上,就像曼联的老特拉福德、皇马的伯纳乌和巴塞罗那的诺坎普一样,列入了一生必须一去的“梦剧场”名单。
2004年,我妹去波士顿留学。那一年,波士顿红袜和纽约扬基上演了一场“世纪大战”。请注意,真的是“世纪”。百年战争的仇恨种子在上个世纪初就已经种下,财大气粗的纽约人拐走了波士顿的当家花旦贝比·鲁斯,然后从1904年起,整整100年,红袜没有赢过扬基——一直到2004年。那一年,在先输三场后,红袜上演了七局四胜制下超级小概率的超级大逆转,全美国除了纽约人的情绪都HIGH到了极点。那年妹妹寒假回国,完全体育盲的她送给我的礼物居然是一顶绣着“世界冠军2004”的红袜球帽。后来我看乔治·克鲁尼、布拉德·皮特他们演《十二罗汉》,其中一个桥段就是扬基球迷跟红袜球迷在火车上相遇,双方一看彼此的帽子,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看到这里我就笑了,这是我和扬基的一个秘密。
终于,在2005年,在贝克汉姆离开曼联去皇马一年后,我去了纽约。那一次,我去了时代华纳的大楼,去了中午时分白领们溜进来眯个午觉或者玩玩棒球的中央公园,去了帝国大厦和世贸遗址,去了姚明、王治郅、贝克汉姆他们都去摊开双臂拍过照的布鲁克林大桥,去了另一个体育圣地麦迪逊广场花园,并看过电视里专门的扬基频道后,我和朋友动身向扬基球场出发了,心情就像第一次去跟网友见面一样。
从曼哈顿出发的地铁在布鲁克林变成了高架,摩天大楼变成了满是涂鸦、有些破烂的联排小砖房。“看,那是大都会(Mets)队的球场。”熟悉纽约的朋友说。大都会球场上铭刻着这样一行字:1969,世界冠军。在扬基球场,类似的牌有26面,全部置于大门上方。
跟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到天安门的感受一样,真正来到扬基球场门口时,“也没觉得多大啊”。那一天恰好是个比赛日,人很多,黄皮肤也不少,基本上都是日本人,一个日本姑娘还用日语请我帮她拍照,他们都跑这里来,我想不全是因为日本球星松井秀喜的缘故。
看一场棒球赛要4、5个小时,我们没那个时间,还得赶着去购物呢。绕球场走一圈,拍照,买一件队长基特的球衣,对我而言已经了了心愿。但事后每每想起,我还是希望能再去坐在那球场里,消磨掉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2007年10月21日星期日

伊帕内玛的中巡赛

中巡赛年度颁奖晚宴,放的背景音乐居然是“伊帕内玛女孩”。后来又上来一组四人老外组合,女黑人给大家唱“Love Story”。这只能说明,中巡赛果然不是中国人办的。换成中国公司操办,就该借着17大胜利闭幕的东风,请俩煤炭文工团的女青年歌唱家来助兴。

2007年6月1日星期五

五月小结

30岁之后的第一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为哲学三大基本问题的第三个困扰。困扰了一个多星期,结论是先走到哪算哪。
这个月最好看的电影:《非法入侵》。裘德·洛快成明格拉御用了,朱丽叶·比诺什真是老了,还是敢脱。
这个月值得再来一次的事:听爵士乐现场。九门爵士音乐节,明年接着听。
这个月去得最多的餐馆:富力城的麻辣香锅。带了好几拨人去吃,动了开馆子的念头。但这似乎也不是“你往何处去”的正解。
这个月最喜欢的一本书:《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片山恭一著,林少华译。日式青春小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少华的缘故,读来很村上春树。

2007年5月4日星期五

黑呔


海上解放号的中国代理事先发信通知我们,这次上船有正装晚宴,男的Black-tie,女的Dressing。只好不情愿地穿着皮鞋,带着西服衬衣领带上路。好在都是拉杆箱,也不碍事。同行一在上海做英文杂志的澳洲哥们比较潇洒,一个双肩包,一手拎着西服袋,上面四个拼音:GAO JI XI FU。

除开大学军训时戴过的那种“易拉得”领带,这是生平第二次戴领带,上一次也是因为要出国见人。依然不会系,只好事先请太太系好再拉松形成一活套,到时候套上再拉紧就成了。

Dinner前一小时,在外面晃荡的人纷纷回舱换装。这就是一大cosplay,很多老外换上正装之后也像角色扮演一样兴高采烈,四处合影留念。看来大家都少有穿得这么正式,再加上背景又富丽堂皇,那感觉就像黑龙江卫视上卖农药的东北大哥的说法——“杠杠的”。反倒是平时手里相机闪个不停的中国人,这会似乎矜持多了,找到自己桌子后就乖乖坐着。一个一起去的上海女记者事先不知道上船要带正装,急中生智,在船上购物中心花了75美元买了一套真丝睡裙,倒也没人敢拦她。

我事先也犯了一错——把black-tie想成曾荫权的那种了,还发愁哪去搞蝴蝶结呢。后来才弄明白,曾特首的那叫“煲呔”(bow-tie)。至于“黑呔”,黑西服白衬衣加领带就成啦。不过后来上岸后,我还是在伦敦的H&M里买了一个“煲呔”,这是这平价时装店里少有的几样不是“Made in China” 的东西。虽然这玩意不知道啥时能用上,就当“备战备荒”呗。

海上解放号


船在午夜时分离开港口。跟1944年6月6日登陆诺曼底的盟军一样,我们的路线也是自英吉利海峡向法国而去。那一夜,在焦急的等待中,艾森豪威尔提前写好了一张纸条:发起攻击的命令是由我根据现时的情形而判断得出的,这次失利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这张纸条没有派上用场。不过在曾经是二战军港的南安普顿的10号码头上,至少皇家加勒比邮轮公司的一些人是紧张的,因为在这艘16万吨的“海上解放号”上,满载了来自全球的5千多位旅游业人士和媒体代表,他们的感受,多少会影响到这艘船今后的生意。

为了让大家更感性地了解这艘长339米,宽56米,高72米,可容纳4375名乘客和1365名船员的全球最大邮轮,船东家用了如下比喻:重量相当于8万辆轿车或3.2万头成年大象;身长超过埃菲尔铁塔,相当于纵向相连的37辆双层巴士;拥有15层甲板,总长度11公里;船上管道有160公里长,电线总长3500公里……一句话,相当于三个泰坦尼克号。

消防演习、焰火表演、正装晚宴、海盗巡游……节目单很丰富。第一次登上这种巨型油轮的我,就像1944年那些来自阿肯色、南达科他之类中西部内陆州的美军菜鸟一样屏神静气,瞪大眼睛捕捉周围的一切。一些同行的老江湖,则比较着这船与玛丽女王号以及那些阿拉斯加和北欧航线上邮轮的不同。没有坐过邮轮的人,可以从电影《泰坦尼克》和《海上钢琴师》里面可以一窥巨型豪华邮轮的生活。其实身在船上的人往往也是“眼前有景道不得”,也许在黑夜里换成从空中和远处看这艘灯火辉煌的巨轮,感觉更加震撼。1911年,泰坦尼克号的首航也是从南安普顿出发的。这个离伦敦一个多小时车程的海边小城有一支老牌英超球队:南安普顿,外号“圣徒”,因为当年将足球带到巴西的那位英国修道士就是从这里出发西渡南美的,所以至今这里经常有巴西足球记者前来寻根。

有很多韩剧爱以大饭店为背景,无外乎看中了这个舞台外表光鲜,富有仪式感,可以满足很多人的白日梦。邮轮上其实同样是云裳鬓影,白衬衣蝴蝶结的侍者总是一口一个“Sir”,即使你出洋相时也宽容地保持着微笑。英国人说:一个人就是一座孤岛。但从物理意义而言,一艘邮轮才是一座孤岛,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圈在这上面,茫茫大海,游手好闲,有时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同行的人说,单身男女在这上面关一礼拜,肯定会出事,所以大龄青年男女联谊会实在应该搬到这种船上来搞。

一般来说,坐邮轮的主力是老年人,年轻人多数是来蜜月旅行的。因为邮轮是一种慢节奏的休闲方式,很多人上来就是每顿到一个不同的餐厅用餐(餐厅很多,口味丰富),在按摩浴池里泡泡澡,晒晒太阳,喝喝啤酒,读点平时静不下心来读的厚书,晚上到剧院听听音乐。不过现在年轻人的市场也开始被重视,所以“海上解放号”和她的姐妹船“海上自由号”开了在邮轮上攀岩的先河,此外还有人工冲浪池、溜冰场、篮球场、绕船顶一圈的田径跑道、拳击台和健身中心。对于喜欢高尔夫的人而言,船上还有模拟练习器和一个九洞袖珍球场,你可以拿着推杆在上面推一圈。我就在模拟练习房里和一个老外选圆石滩球场打了一把。所以如果想在海上自由号上什么都玩,五样不能忘带的东西是:1,游泳裤;2,跑鞋;3,运动短裤;4,信用卡;5,高尔夫球包——前三样其实都可以用第四样在船上买到,但第五样不行,而且平心而论,船上的球杆比较次,虽然还周到地配备了左手款。

如果想更充分地感受气氛,正装和晚礼服也不能漏。船上会在打通上下三层的主餐厅搞要求“black-tie”的正装晚宴,巨型的枝状水晶灯下,白礼服的侍者在乐队的伴奏中穿梭,为你奉上鸭脯和安格斯牛肉(所以你最好别穿白西服了)。老坐邮轮的香港人古镇煌说,这种五星级邮轮上船费都包含了餐费,正宗传统是正餐时都应该提供鱼子酱的,可惜这些年由于各邮轮公司杀价竞争,结果鱼子酱传统逐渐消失。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连船费都没出。

晚餐之后的消遣可以是逛酒吧和剧场,或者是到“皇家赌场”里去试试手气——是的,名字就跟最新那部007一样,船上的闭路电视也一直循环放着那位新版007。上船第一晚,我在二楼的酒吧里看了一场天空电视台直播的英超,曼联2比0赢了对手,一大帮本来很斯文的英国中年男女群情激愤,嗷嗷叫嚷,引来很多不明所以然的美国人驻足围观。

全球新闻发布会上,波兰和俄罗斯的记者都问:你们这船啥时开到我们那边去呀?上海来的记者提意见:要想开辟中国市场的话,贵公司最好在船上招几个中国厨子。我本来想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建议再开个麻将馆和足疗房。但人家公司的人说了,要照顾本地化,但也要坚持自己,否则咱“就不是皇家加勒比”啦。就在我们上船前一天,叶利钦去世,旅馆前台免费发放的《卫报》上,选用的是他带着一顶苏军大盖帽的照片。我抄起一份报纸,去旅馆旁边的海德公园里寻找马克思墓未果,倒是在伦敦的小雨中绕过有女王塑像的肯辛顿宫顺着“戴安娜纪念小道”走了。而到我下船这天,报纸的头条已经变成“休·格兰特怒打狗仔队”了。

《麦田守望者》里,男主角抱怨,那些成年男人真无聊,只知道谈论高尔夫和汽车。他见了我们这些人也一定觉得很无聊,从到英国开始直到回程前都在找免税品商店,不停地心算或掏出计算器算换成人民币便宜了多少。我也买了化妆品和皮包,试了好些件奢侈品,还买了好些快3英镑一张的贺卡。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海上钢琴师》。有些人就是情愿一辈子呆在邮轮上。

2007年4月16日星期一

物价

装数字频道,除打包之外还可以单点,证券信息每月120元,最贵;其次是央视的高网频道和广东台的高尔夫频道,100元;围棋频道每月10月。商人们玩得就是看客下菜这一招。但股市那么火,高球人群貌似那么有钱,这都还不是最高的。虽然菜单里还没有,但谷一下歌后发现,还是那家有下赛季英超转播权的天盛公司定的价最高:英超频道每月188元。天盛的人这么算帐:按他们的播出场次和时间,您看一场英超直播也才两块钱。这么算算术倒很有中国算数字的一贯风格。